半个山竹

因为上次吴老师夜访时做出了非理智行为，罗老师很懊恼，痛定思痛觉得自己是怀孕期间被激素影响人都变得软弱了，思考之后的结果就是要跟吴老师保持距离。

在剧组拍戏并且状态已经好转的吴老师并不知道他的决定，还以为他们的革命友情有了阶段性进步，准备过段时间谈同居的事情，结果人在剧组住，电话从天上来——有天中午他正休息着就接到了罗盼兮的电话。她说罗老师有点轻微的信息素缺乏症，现在正在闵行区的一个医院里。

罗盼兮声音听着有点疲惫，对他说：“吴老师，现在我也不跟您客气了，您要是有时间就过来一趟，如果实在没有时间就算了，你们工作性质特殊我也能理解。”

她说话说得直白，但是只是表面意思。他们又聊了两句她就被医生叫走了。

吴老师挂了电话之后坐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把那阵头晕缓过去，缓下后又是胡思乱想。一会儿担心罗老师生病生得重，一会儿又担心对小孩有影响，还担心出现什么预期之外的状况，他甚至开始想到他妈妈用来吓唬不安分保胎姐姐的那些骇人听闻的案例，脑子里充满了鲜血，意外和一尸两命。

铃响了，场记开始继续推场，他整理了一下妆面就去拍了，连着拍了三条一条都没有过。原导脾气也上来了，拿着喇叭喊他：“吴磊怎么回事？跟丢了魂一样！你现在是要封神！不是要上断头台！也不是死了爱人！场记再打一版，所有人就位！重来！”

他又调整了一下自己——他就算再心神不安也不能让这么多人陪他浪费时间——又重拍了两条。这条是文戏，本应没那么难拍的。

原导又喊了卡，然后把他叫了上前，问他是不是出事了。他有点不解，觉得自己已经调整了情绪没道理那么外露。原导见他那个神情，也不跟他多说，直接调出来刚才的那一条调让他自己看。他看见了就不说话了。

因为那真是太明显。

拍的时候并自己并觉不出什么，但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就十分明显。他的眼神太飘，一看就在神游，精气神都散了。

这样根本拍不下去的。

他叹口气，问原导：“我能跟您单独说一会儿话吗？”

 

吴磊站在大门口等统筹调车来送他，他又背上了他的单肩包。他还是跟原导磨了两天假出来，这次的假跟上次不一样。上次他还算心里有数，也没怎么耽误进程，这次真是心思都飘了，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跟原导说想要请假两天的时候原导也为难得很。他们这种剧组，多变一次行程就是多投进去十万百万。原导见他十分失魂落魄就直言问他有什么难处，意思是如果理由合适不是不能宽容。只是他不能说真相也不想跟原导撒谎，只能跟他保证自己绝不是任性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原导最后还是准了假，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失望。

一会儿车就到了。他上了车后还是没忘记原导那个眼神。他很敬重他，心里有点难受。不过车一下高速他的注意力就转移了。他让司机把他放在闵行妇幼中心医院附近的街上，自己再穿小巷子偷跑过去。之前罗盼兮给他微信发了定位和房间号，他只登记了一下就上去了。

之前罗盼兮打电话时是上午十点，他折腾了一会儿才得以从剧组出发，等到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了。病室的五层是特殊病房，入住率不高，走廊里一片寂静。吴老师沿着门牌号往前走了几步，要开门的时候门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看见他的一瞬间愣了一下，然后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他还在纳闷的时候就听见病房里穿来了罗盼兮的声音，那夹杂着普通话，英语和四川话的指责就顺着没关严的门缝传了出来。

他们还在小声说话，但是罗老师听到罗盼兮给自己打了电话后声音骤然高了一度，指责她说：“姐，你不要总给他打电话，这样不好。”

罗盼兮也在发火的边缘，问他：“怎么不好？！”

“我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这句话彻底惹恼了罗盼兮，她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到最高，连走廊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她说：“我倒要问问你到底哪里有数了？你有数能把自己作到信息素缺乏孕期营养不良加应激性抑郁症？！你知道我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是个什么感受吗？这是我在国内，我要是不在国内呢！谁来照顾你？就这你还敢出活动，你就没想过你被同事送进不熟悉的医院被发现是个什么后果吗？！”

“——”

“罗云熙看看你把自己作成什么样子了！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啊？咱们家就把你教育成了一个大A主义吗向别人求助就比杀了你还难受？！是A还是O有那么重要吗？比你自己身体重要比你孩子的生命还重要？你没听医生跟你说的话吗？——我现在再打电话给吴老师，把事情跟他说一下，让他自己决定。”

一说到要给自己打电话，罗老师就像是被抓住痛脚一样，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他生气也不会失态，只是语气变得很冷。他站在门口，能听见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从房间里飞出来，他说：

“你说的这些以为我没有想过吗？我难道不知道接受他的帮忙或者跟他试试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吗？我有什么吃亏的？！”

“——”

“反正我也这样了，也不用操心结婚，工作也就那个样子，少一年多一年的也没什么区别，但是这样对他真的好吗？

“——”

“他人还小，有的是选择的机会，我凭什么替他做选择？还有就是我们工作你也知道，每天都走在风口浪尖上，辛辛苦苦拍了十几年戏，好不容易才熬出头，一不小心整个事业都没有了，这代价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

“他年纪小考虑不周全，我又不小了，怎么能不管不顾地拖着他。”

“——”

“总之，”他叹口气，声音也放缓了，说：“他愿意帮忙已经很好了，我也没什么能帮到他的地方，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能反过来去拖累他。”

他们又说了几句别的，罗盼兮为自己的考虑不周全给弟弟道了歉，但是他们后来的对话他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想着罗老师刚才的‘怎么能反过来去拖累他’。

原来是我。他在心里想着。原来是我。

他们吃火锅的那天晚上，他曾向他提出过同居邀请，被他拒绝了。回去的路上他还百思不得其解，想着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的身体还要重要呢。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那就是他。他的事情比他的身体还重要，他宁愿让自己处于危险境地也不要麻烦他。

很难形容吴老师想明白他的逻辑后的心情。他还以为自己是包容的那一方。他只以为他是心里别扭AO性别的事情，不知道他在看不见的地方帮自己考虑了那么多。

 

眼看姐弟俩要开始聊家常了，他觉得自己再在门口站着有点不合适。之前站在门口听他们谈话已经很冒犯了，实在不能接着听下去。

他顺着走廊往前走，推开了天台的门，上了楼侧的天台。天台上站着一个穿卡其色薄风衣的男人，在三月初的回寒天都不觉得冷。他正在抽烟，看见吴老师过来了就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把烟掐了。

吴老师站在室外透了口气，终于等到了罗盼兮的询问短信，他就收好了手机又回病房去了。

病房已经不见了罗盼兮，罗老师也已经躺下了。病床边换了一个穿蓝色毛线坎肩的人陪床。那人眉目秀美气质温和，是他在视频里见过一次的童晓。

童晓正坐在病床边跟罗老师说话，手握着他放在床上的手，见他进门就打个招呼离开了，想给他们留点私人空间。

吴老师走过去坐在他的床边，也学着童晓那样去握他的手。他的手一伸过去他就睁开了眼睛，只是神情看着有点恍惚。

“是吴老师啊，你怎么过来了？”

他一开口吴磊就觉得不对了。他这声音发飘得很，像是没睡醒一样，没了刚才的理智和清醒。看出了他的疑惑，罗老师对他解释说：“刚才医生给我打了一针安定，想让我睡一下——我们都以为你来不了呢。”

“你怎么突然就生病了？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

“今天上午出活动了，就在上海本市实在推不开，活动现场晕倒了，工作人员帮忙打给了姐姐，就转到这家医院了。”

“怎么没见你助理？”

“我要放大假了，就把助理派给别的同事了。”

吴老师听得很头疼，觉得这人实在太不会照顾自己了，说：“唉，您老是这样，真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罗老师怔怔地看着他，眼神很迷茫，显出几分懵懂出来，药效上来了他反应有点迟缓。

“您看我做什么？”

“有点反应不过来，”罗老师语速变得慢了，努力想了一会儿才措好辞，说：“没想到你能过来。”

“正好有时间就过来了。”吴老师面不改色地扯谎。

“撒谎。”

“没有。”

“撒谎。”

“是真的——我们就在横店，很近。”

罗老师还想继续问下去，结果停顿了一会儿就把这茬给忘了，又说起了其他的：“桌上有水吗？”

“渴了吗？”

“不渴，但是医生说要多喝一点水。”

吴老师环视了一下四周，没看见什么，大概是送医院太急了也没来得及准备，他伸出那只空的手去包里拿自己的保温瓶。他心思散了就忘了药还藏在保温瓶里，刚一拧开瓶盖那药包就落在了病床上。

糟糕。

他急忙伸手去拿药，但是没有快过罗老师。他伸手就抓住了药，举着那微黄的药片看了好一会儿，问他：“这是什么？”

“感冒药。”吴老师说谎说多了就熟练了，连想都没想就又编了个瞎话。

“可你没感冒。”

“预防。”

“感冒药是蓝色的。”

“也有黄色的。”

“撒谎。”

“没有，这药是韩国的，所以跟国内不一样。”

“撒谎。”

他拿着药片的小袋子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没发现什么细节，只是心里觉得这事不对，所以仍然不肯放手。他把药袋放在枕头下面，说：“先放在这里，等我睡醒再跟你说，我太困了脑子都转不动了。”

他说得认真，但是语气有点喝醉酒之后的长声，两下形成了反差，看着还挺可爱的。

“好。”

“你不要试图拿走，我记得住的。”

“还想喝水吗？”

“嗯。”

“那我去一下医院的茶水间。”

吴老师说完，就捞起保温杯打算出门，但是他还没站起来就又坐下了——之前进门的时候他学着童晓去握罗老师放在床上的左手，结果他站起来之后罗老师并没有松手，而是又把他拉了回来。

“罗老师？”他动动手提醒他。

“怎么？”

“麻烦松下手？”

“好。”罗老师答应得好好的，但是手纹丝不动。

他又动动手提醒他，结果他握得更紧了。

“罗老师，你这样我没办法去倒水。”

罗老师盯着他的脸和他们的手思索了一会儿才得出一个解决方法，说：“那就别去了。”

“不喝水了吗？”

“还可以忍。”

他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那股倦意就上来了，强撑着跟吴老师说：“我已经好多了，您休息一下就去忙吧，不要耽误了正事。”

吴老师心想我去倒个水你都不松开难道现在还能松开？

他故意逗他，装作拿起来包要离开，说：“那我走了。”说着就站起身来。

“好，”罗老师点点头，表情还平静自持得很，说：“您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罗老师——”

“？”

“您倒是放开我的手啊。”

“——”

罗老师又盯着他和他的手看了一会儿，很认真地问了他一句：“不能把手留下吗？”

吴老师被他逗笑了。

他从来没见他这样直白乖觉的样子，顿时生出了点恶趣味，开始诱他说话，试图把安定当成吐真剂来用。

“罗老师，你上次拒绝我是不想麻烦我吗？”

“嗯。”

“你没想过那样对身体不好吗？”

“忍忍就过去了。”

“不怕出事吗？”

“不会的。”

“那这次怎么进医院的。”

罗老师很认真地反驳：“这次是低血糖晕倒，不是因为信息素缺乏。”

这两者有何区别？？？

“怎么低血糖了？”

“太难受，吃不下东西，有时候吃不下就不吃了。”

唉，罗老师，你这样怎么行呢。

吴老师收敛了心神，对他说：“罗老师，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

“其实我很早就到了，你和盼兮姐姐说的话我有听到一部分。”

“——”

“我希望你有事情直接和我直说，不要再自己做决定了——”

“——”

“之前你看见的药片是克派松，最近要赶时间，我又情绪不好，只能吃克派松缓解一下，但还是经常因为情绪不够到位被原导骂。其实和你呆一会儿情绪就能缓解很多，但是觉得你比较排斥我怕让你不舒服就没有提过。”

“原导？”

“对，他的《射日》，签了保密协议，所以罗老师不要告诉别人。”

“不告诉。”

他低下头，声音变得有点低，很认真地说：“罗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件事不想你想的那么简单。因为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想回避想扯清就能做到的，与其你一个人为难，不如大家坐在一起想办法，这样不是效率更高吗？”

“——”

“我这样说您可以理解吗？”

罗老师点点头。

“所以，就这样定了，我找个不太忙的时间搬点东西过去，具体的事情等你病好之后再商量。”

看着罗老师还是那么怔怔地看着自己，就问他说：“你在想什么？还是不合适吗？”

“没有，我想事情。”

“——”

“之前不让你搬进来是怕影响你，现在想想你应该也被信息素折磨得够呛，所以还是要紧着眼前的事。”

“——”

“只是你年纪还小，又特别不容易，实在不想让你这么辛苦。”

他声音很轻，也没什么特别的语气，就只是普通叙述一件事而已。吴老师心头有点异样，觉得眼睛涩涩的，为了掩饰，他拿起来保温杯，说：“我出去给你倒点水。”

罗老师拉住了他，纠结了一会儿才实话实说：“你别走，在这儿陪我待一会儿。”

“——”

“老实说，”可能是对说的话不太好意思，他声音又压低了，说：“你一走我就喘不过气来。”他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刚才说了太多话，他也累了。

吴老师给他提了提被子，把他的手放回到被子里，顺势低头轻轻地亲了他额头一下，说：“你睡吧，我不走，就在这里守着你。”

那吻太轻了，像是一个轻飘的羽毛一般，一触即离。

 

罗老师几乎是刚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吴老师坐在他旁边观察了他一会儿，感觉到他的信息素平静了下来才放心。

过了一会儿，他放在被子里的手伸了出来，在床边摸索了一下摸到了他的外套衣角，一下子就攥在了手里。

吴老师怕他手冷，轻轻把衣角抽出来把他的手放回去，结果没一会儿就又出来了。

大概之前隔离得太狠了，让他本能得没有安全感。

他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惯会说反话，也会装样子——每次跟他在一起时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他信息素对自己的亲昵和眷恋，所以一直都觉得他这人真是太口嫌体正直了。

但是每次这种时刻他都很平静自持，基本看不到情绪波动，就好像对信息素携带的情绪一无所知一样。这样的次数多了，他都开始怀疑开自己的判断，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不然他怎么一点都不收敛信息素？他难道不知道A能通过信息素来感知到o的情绪吗？

现在看来，他可能是真不知道。每次都不动声色一脸平静，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被信息素出卖了。

好像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弹幕框一样。

吴老师想着，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决定把这件事保密，当成看透罗老师伪装的秘密武器。

 

 

今天这章没有章前预警，因为今天他俩同居，cp粉普天同庆。标题也改了，假装这是特别篇。

之前问啥时候同居的朋友，当时答应您说两周必同居，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九十两章每章都加了两千字，终于在第十章搞定。

今天要和甜老师在北京slo面基啦，感谢slash文学，感谢GA展会方，感谢京沪高铁~我很开心，也祝大家元旦开心~

欢迎大家用红心和蓝手砸我，热度超过500我们就加更一章！当然不超我们也加更！主要是给甜老师看看我们这种热圈（？）有多么红火，争取打败隔壁声组把她拉到我圈！